半夜,手机发出刺眼亮光。
孙妍沫醒来第一个反应是用手盖住。旁边的金瑜没有被吵醒,嘴巴微张睡得是又香又熟。
她钻进棉被,解开萤幕锁。
一则讯息通知。
『早上八点要到二楼餐厅一起吃早餐吗』
『明天有拍摄行程早上六点就要起床化妆ㅠㅠ』
『那三十分钟后到饭店大厅(哭)?』
『我们的饭店?』
『对妳们饭店ㅋㅋㅋㅋ』
孙妍沫控制不了随意跳动的心脏,像是大鼓打击着。
『好』
孙妍沫深吸两口气,脚慢慢伸出棉被外,确定踏到地毯,身体像是泥鳅滑下床,踮起脚尖,保持安静走进浴室。清水打溼脸庞,用不沾牙膏的牙刷清理牙齿与舌头,打开化妆包,仔细想想大半夜见面还化妆也未免太诡异了,所以只擦了点护唇膏。
她现在习惯穿睡眠内衣睡觉,因此只要把可爱的熊宝宝睡衣换成 T 恤就得体了。
孙妍沫带上房卡走出房间。
饭店走廊静悄悄,走路的声音被厚重地毯吸收,一点回响也听不见,彷彿脱离日常现实似的不对劲。
她应该多加件外套,中央空调开得很强,又让她回想起在 CCLASS 的那段日子。
每天浑浑噩噩往返学校与练习室之间,常常忘了今天是星期几,西元几年,带错课本,走错教室,想不起学校老师的名字。
补习、逛街看电影、毕业旅行,那些一般人会经历的过程从来不曾参与。不去想未来,一想便害怕得快窒息。
如今,未来就在孙妍沫的眼前,比任何时刻都更靠近。
电梯叮的一声,唤回陷入沉思的孙妍沫。她走进去,对着电梯内的镜子整理头髮,把两旁的头髮梳顺。她已经很久没有留过浏海。孙妍沫是一旦习惯了,便喜欢保持安定的人,和金瑜三不五时就要换髮型髮色的躁动性格大相逕庭。
Rana 在两年半的活动期间也换了四次髮色,不知道是出于回归考量,或是本身性格所致。
孙妍沫猜想的同时,发现坐在大厅的 Rana 与她的经纪人。戴着黑色渔夫帽的 Rana 也发现了她,露出不符合凌晨一点的灿烂笑容朝她走来。
「妳还好吗?」
「妳没事吧?」
她们不约而同询问对方。镜像似的反应让 Rana 笑起来。
「那幺久没见,我们还是很有默契。」
Rana 简单一句话,消弥了这几年不见的尴尬气氛。
「脚有没有受伤?」孙妍沫问。
「喔,妳说这个,」Rana 拍了拍富有弹性的大腿,经过实战训练,线条变得更加分明。「当然没问题,我都摔习惯了呢。」
孙妍沫本来就为 Rana 活跃鲜明的生命力深深着迷。现在的 Rana 像是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原貌,生命逐渐完整无瑕,那并不意谓失去了其独特的神秘性,而是给了她更多发挥的可能性。
孙妍沫充满忌妒与爱恋。
「那幺妳呢?」
「是……」
「当然是妳被跟蹤的事情!我看到快吓死了,可是妳什幺也不说,我担心问妳会影响妳比赛的情绪,一直等待,结果上次的比赛好像多了很多负担。我听说孙妈妈也到现场,所以默默妳没问题了吗?和妳合唱我就知道没问题了。」
Rana 一如既往连珠炮似的说。
「那个,怎幺会知道?」
「我一直有追妳的消息,我叫成员们不要投给韩国人,要把票投给妳呢。」
孙妍沫问:「妳还在等我出道?」
「这是我跟妳的约定喏,妳不会从没放在心上吧。」Rana 嗔怪似的一瞥。
「没有,不是,那个就是,我的意思是我当然记得很清楚,噢妳实在让我压力好大。」
孙妍沫内心倒觉得挺高兴。
「不过妳怎幺知道我妈妈也到现场。这次的演唱会并不是 T 社和 WM 预定的合作案对吗?」
彷彿早料到孙妍沫的问题,Rana 不疾不徐回答:「有人打电话给我,我想这是很好的一次机会。以前不是错过了《거위의꿈》,一直觉得遗憾,但是现在不遗憾了喔。先说好,我可没打算抢了妳的风采,不过这样的舞台感觉也不赖。」
Rana 吃吃笑起来。
三年前她们原本打算合唱这首歌,作为韩国选秀的徵选影片。结果被舞蹈教室的老师打回票,说节目要求单独徵选。结果不言而喻,Rana 去了韩国,独留下孙妍沫。
现在回想,孙妍沫有着一环扣着一环的错置感。因为没去韩国而跑到 WM,从基础练起,遇见了金瑜,非常巧妙地走到今天这个局面。
「那个人是……」
「抱歉,默默,原本想请妳吃早餐,听说这里的苹果欧姆蛋是招牌菜。下次在舞台上见面吧,妳的演唱会我一定会到场。」
Rana 伸手拉过妍沫,比三年前大胆。已不是脸颊贴脸颊的问候。嘴唇如含灼热的糖果,猝不及防,小鸟般轻啄妍沫的左脸。
「加油,我会在那边等妳。晚安。」
Rana 目送妍沫走进电梯。
立场是不是反了。一直以来,孙妍沫总是注视在前方 Rana,试图追上去,没想过有天 Rana 会回望。
Rana 应该不记得她的生日,幸好她没有自作多情戴上那条钟型项鍊,否则就尴尬了。
大胆做出亲暱行为,恐怕也是在韩国学到的风俗习惯。孙妍沫不抱期待,然而足以令她心情亢奋。彷彿回到 LASTDANCE 首次录製的前一晚,不知天高地厚,认为只要拼命就能走到最后。
当她失去自信,似乎全世界的人都讨厌她,把她当成敌人。所见所闻尖锐刺耳,就算有人爱她也只当作是同情、是谎言。格格不入,像是把一块菱形丢到方块的世界,无论做什幺都会被撞伤。
他们说,孙妍沫表现差劲,报考了艺林高中,万一失败人生就彻底完蛋,确信得让她几乎信以为真。
然而他们是谁?
凭什幺扁平化孙妍沫的人生,说着只要怎幺样就人生结束的简单结论。
孙妍沫会继续走下去,还有无数个美好的日子要过。就算她失败,人生也不会就此失败;就算她成功了,她也不会一路成功。该做与不该做,不可能任由他们擅自决定。
孙妍沫躺回床铺。
「唔、唔喏。」
金瑜突然一个大翻身,从左至右,里至外,一条胳臂就这幺横打在孙妍沫的胸口上方。
「好吃……」
金瑜贴着她的肩膀,呓语梦话,手抓住另一侧肩膀,一条腿心情很好似的跨过她的腹部。
这小妮子前世该不会是只残暴的无尾熊吧。
拜于此,变冷的身体逐渐暖活,孙妍沫很快进入梦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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